圖.文/謝明珊(電影譯者,泰緬邊境深度體驗之旅團員)
2016 年開工第一天,我選擇繼續放假,一邊寫著泰緬邊境遊記,一邊回憶我的感受。
我參加泰緬邊境跨年團的初衷很簡單,單純想當個負責任的捐款人,搞清楚 Glocal Action 捐款的流向和用途。這次跟著 Glocal Action 拜訪當地的合作單位,包括 Lonely Planet 強力推薦的手工藝品平台兼茶坊Borderline,致力於克倫族(Karen)教育的 TBCAF,有溫度的友善編織品牌 Chimmuwa。因為有 Glocal Action 作為媒介,我彷彿是到老朋友家作客。
2015 年 12 月 31 日,TBCAF 教育督導彭(Pong),開車帶我們到克倫族部落過新年,彭本身就是克倫族人,當我們逐漸遠離都市,沿著泰緬邊境105號公路前進山村時,他熱心介紹哪裡是他念國中的地方,哪條路通往他的村莊,也聊到他的老婆和家庭。因為有彭的陪伴,這趟探險之旅變得很有溫度。
別以為公路的景色就沒有看頭,105 號公路有農田和綠樹夾道,愈是接近部落,愈是綠意盎然,克倫族人對大自然的尊重,讓這片山林依然保留沁人心脾的綠意,彭在車上播放著情歌,打開車窗讓微風輕拂過臉頰。
先是途徑泰國最大的難民營,再來是泰國和緬甸的界河。界河不如想像的寬,受到國界思想荼毒太深的我,只想到越河合不合法,但彭的一席話驚醒夢中人:「克倫人在兩岸都有親戚。」真實的生活,其實是無國界的。
新年前夕的邊境車多人多,當地村民紛紛來檢查哨支援,看到我們這些外國人,不禁拿起手機狂拍,桌上還提供新年限定的咖啡和餅乾自由取用,為看似詭譎的泰緬邊境平添新年的歡樂氣息,我上車就跟彭說:「這根本就是歡樂檢查哨(Happy check point)嘛!」
歷經千辛萬苦抵達克倫族部落 Kre Kee,映入眼簾的是滿地垃圾,大批塑膠製品隨著慶祝活動湧進部落,但村民尚未意識到塑膠製品千年不敗,隨手一丟的習慣,導致部落垃圾成災。塑膠的負面效應,在 Kre Kee 極致展現。
見到克倫族的寄宿家庭,先詢問他們的大名,這才知道克倫族人沒有姓。出生時的名字,一旦為人父母就不再使用,例如彭的長子取名Noa,他就要改名「Noapa」,爺爺奶奶也會改以長孫命名,我很震撼克倫族為人父母之後,這種以孩子為中心的情懷。更令我震撼的是克倫族的好客,主人都會等客人吃飽再吃,我剛開始總覺得奇怪,吃得很不好意思。
三天兩夜生活在沒有電的部落,其中一晚剛好是跨年,但克倫族人似乎沒有跨年的習慣,有一位團員說得很好,高度分化的社會才需要節日把大家凝聚起來。那一夜,我們倒數著台灣時間,在滿天繁星和黑暗燭光之下,為2015年劃下完美句點。
最後一晚的分享會,我只是提到沿路上有很多人歡迎我們,彭馬上聯想到我說的 Happy check point,連忙跟族人翻譯當時的情況。我不禁羨慕彭的學習力超強,相形之下我的緬語和克倫族語,問了好幾次還記不起來。
回程我坐在副駕駛座,彭打破沈默問我:「你對未來的家庭有什麼想像?」
我:「我不想結婚。」
他:「為什麼?」
我:「因為不想生小孩。」
他當然會追問為什麼。我倒是反問他為什麼要生小孩,難道是為了克倫族和國家嗎?
他說:「都不是,這是為了自然。」
「自然?」
「對,人是自然的一部分,應該要延續下去。」
我想告訴他,克倫族很愛護自然,多生一點沒關係,但世界上有些族群超會製造污染,那些人就不如滅亡算了,但他似乎不明瞭我的憤世嫉俗。於是話鋒一轉,聊到彭的工作,我曾經在參訪學校時見識過他對教學的專業,這時候更在他閃閃的雙眼,看見他對工作的熱情。
一路上亂聊,不知不覺快回到市區,彭問:「還會再回到這裡嗎?」
我:「我搞不好會改變心意,帶著孩子和老公回來喔。」
彭:「那就可以跟 Noa 玩囉。」
TBCAF 最難募的是行政經費,也就是彭的薪水,但教育督導對於教學品質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,我在這位小我兩歲的克倫族人身上,發現了捐款的意義。